第十四章 忏悔 (第2/2页)

得更凶了。

    他的妈妈在旁边说，景行要记得，爸爸打的你，你以后要找他算账。

    高景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，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叫父亲的男人。

    后来，他第一个学会的词汇就是“爸爸”。

    那时候高天龙和他的妈妈还很相爱，三人也曾有过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岁月。

    现在想来，不过是偷来的幸福。

    小小的高景行最爱骑在爸爸脖子上“骑大马”，手伸到树上去抓知了。

    每次父亲一来，他就吵着闹着让爸爸“骑大马”。

    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沉默了呢？大概是他和他妈妈频繁吵架开始。

    高景行不明白，明明自己是无辜的，妈妈为什么总是用他来威胁父亲。

    导致后来，他的眼泪，他的挽留，连他叫“爸爸”都是一种罪过。

    他的存在，对高天龙来说，成了累赘和麻烦。

    刚开始他还配合母亲，后来他的眼泪，他的哀求也再无法挽留父亲。

    爸爸再也没回过家。

    渐渐长大了之后，他才知道，原来爸爸还有一个家庭。他和妈妈，只是意外，只是罪过。

    那个女人牵着她的儿子找上门来，骂他的妈妈是婊子，骂他是个野种。

    本来就是一段不被世俗允许的爱情，却有了世俗意义上的结晶。

    高景行时常觉得，自己的存在就是最讽刺的事情。

    妈妈死后，他作为唯一的遗物，被父亲带回了家。

    那不叫家。逼死他母亲的凶手他要叫“妈”，在他头上尿尿的施暴者他要叫“哥”。

    家宴时，高天龙看到小儿子长得快要跟他一般高，心中百感交集，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头。

    他却条件反射地躲开。

    躲在女佣后面，死死地瞪着他。

    那眼神让他想起受伤的小兽。

    防备，隐忍，仇恨，害怕。

    他的眼神深深刺伤高天龙，然而心里还有侥幸的念想，想小孩子不懂事，长大了之后关系就会缓和。

    长大以后高景行愈发心思深重，沉默寡言，什么事都只会往心里藏。父子俩一起吃饭，高天龙常常觉得，家就像个压抑的集中营，等到实在忍受不了想要缓和，也往往被景行的冷漠逼退。

    高天龙觉得自己不像他的爸爸，而像是他的仇人。

    偶尔，他也会很怀念骑在他脖子上，肆意大笑的少年。

    又不敢深想，是谁让他变成了这样。

    人都会趋利避害，他自然而然地偏向了高景明。只有在景明面前，他才会体会到一丝放松，和父亲的成就感。

    渐渐地，他也说不清，到底是喜欢景明，还是只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景行。

    人大抵都有一种劣根性，得到的时候不知道珍惜，失去了才追悔莫及。

    如若不是景行横死，他也不知道，小儿子在他的心中竟然这么重要。

    他是高氏集团的董事长，但他也是一个父亲。他就这么两个儿子，失去哪一个都会肝肠寸断。

    “景行，爸爸知道你恨我。”高天龙喃喃地说着，又露出了满足的笑容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情，“你是来找爸爸报仇的吗？”

    也许是神志不清的缘故，他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的，哭笑无主，笑着笑着忽然痛哭出声，椎心泣血。

    “是我害了你...景行...是爸爸害死了你......”

    他涕泪横流，悲痛欲绝。

    “如果能重来一次，我绝不会再逼你结婚...爸爸错了...爸爸错了！”

    看着声泪俱下泣不成声的父亲，高景行心如刀割。他以为他会恨他，但这一刻他只觉得他很可悲，可怜又可恨。

    木已成舟，他不需要他的道歉，他只是不想失去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。

    母亲离世，爱人生死未卜，如果父亲再死了，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所有痕迹都被抹去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活在世上的意义还有什么。

    高天龙抬起泪水纵横的脸，颤颤巍巍的手吃力地想要抬起，摸一摸儿子的脸。

    也许知道是镜花水月，也没什么可顾忌克制的了。

    高景行还是没有近前。

    他脸上的悲悯，是给父亲最后的柔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