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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章戏台(下) (第1/2页)
韩希孟是个待字闺中时就极有主见的女子。恖 她在三年前成为妻子与母亲,又常听范破虏禀报衣社向苏州织造供应出口衣裙的订单情况,与二叔韩仲文经营着生意,行事风格更被人生阅历磨砺得强势起来。 郑海珠深知这一点,故而掂量着柔和的分寸,逗孩子的时候,夸几句小少爷神态的儒雅潇洒像爹,再回忆一番镇江北固山、福建台湾岛的游历场景,循序渐进地扯到该回去缓和夫妻关系的话头上。 即便如此,郑海珠也是蜻蜓点水般,见到涟漪,便适可而止,免得让韩希孟产生“你未曾嫁人、如何说教于我”的排斥感。 挚友间的相处,往往就是如此,要主动关心对方,但却不能过于入侵她的自尊的边界。 与这种绣花似的微妙力道相比,郑海珠对庄子里辽民后生们的婚事,则如当初对运河纤夫们般,大刀阔斧地抓起来。 这一次,她要摒弃保媒拉纤的传统方式,让知慕少艾的青年男女们,多少掌握一些婚配选择权。 制造邻村姑娘来相看的机会,当然得靠文体活动。恖 郑海珠让囤户们在庄子边缘整出两块平地,不是作为校场,而是作为足球场和篮球场。 蹴鞠大家都会,篮球虽是新鲜的名字和规则,但本质也就是打配合,和蹴鞠一样,穿插进攻,有效回防,营养跟上来的小伙子们自然喜欢,戚家军教官和许一龙也支持,认为这可以增加上阵拼杀的默契感。 左邻右舍的村落也都在过农闲,乡间女子的自由度也强过苏松府城里的闺秀们,很快,球场周遭,就从零散到聚集地,开始出现崇明姑娘的身影。 说是看球,球又有甚好看的,主要还是看人,古今都一样。 由着青年男女们远远地看上一阵,就得琢磨着给他们换个方式,促进近距离融入了。 郑海珠于是豪掷五两白银,从县城将山歌班请到郑家庄,连唱三天。 农户们最爱扎堆看戏。恖 这戏台在郑家庄一搭,四邻八乡的崇明本地人果然都聚拢来。 因有爹娘兄弟就在左近,场地上又叽叽喳喳热闹如赶集,不同村庄的人本来就混杂于一处,姑娘们反倒不那么局促羞赧,敢于接腔辽民青壮的搭话了。 崇明山歌戏自然是吴语发音,初来江南的辽民听起来吃力,本地姑娘就充当翻译。 “那个小娘子唱的歌儿真怪,明明笑眯眯的,为什么说要敲他夫君的头?” 戏台前,花大好奇地问妹妹花二。 他们身后,一个满月脸的崇明本地姑娘,噗嗤笑了,热情解释道:“不是敲头,我们崇明话‘打’,是用水冲的意思。” 花大回头,正对上那双乌熘熘的眼睛,不由心旌一荡,顺势追问:“那,你们的话,‘打’怎么说?”恖 “挡。” “‘挡’又怎么说呢?” “汤。” “‘汤’怎么说呢?” “烫。” “呃……”花大已经彻底懵了。 满月脸姑娘的眼眸亮晶晶,忽闪着得趣之色:“洗就是打,打就是挡,挡就是汤,汤就是烫,不难呀,我可以多教你几遍。”恖 少女花二多机灵一个人,瞧这情形,忙道:“哥,我去找郑夫人。” 言罢就开熘了,留下哥哥,在勤奋学习外语中,顺便运筹一下人生大事。 黑压压的人群外,郑海珠正与唐阿婆叙话。 崇明山歌调子悠扬,节奏与唱词又明快通俗,莫说庄内庄外的囤户农人,就是唐阿婆、钱氏、韩希孟这样习惯于昆腔的文人女性,也听得津津有味。 尤其是唐阿婆。 老太太大半辈子,除了打官司,就是喜欢看书,而且是博览群书,诗词戏本子,还有冯梦龙的山歌集。身处出版业发达的苏松天堂,老太太庞杂的阅读量,可以傲视那些朝堂上下只读经史的男子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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