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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II

    十六岁的艾洛漪丝，少有不失眠的夜晚。

    自从姊姊艾莲娜私奔，她就成了母亲芝侯爵夫人玛丽手上的头牌。

    芝侯爵在天上看到这一切，一定非常快意吧。

    当然，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。

    玛丽生在没落的旧贵族之家。十五岁时，寡母做主，将她嫁给年长她四十岁的芝侯爵作续弦。

    芝侯爵起自微末行伍，在少皞氏夺嫡的王朝战争中屡立殊勋，受封为贵族。

    这样一个老迈而粗鄙的丈夫，当然不符合少女玛丽对良人的期待。为了纾解对年青肉体和爱情的渴望，玛丽选择偷情。起初是谨慎的，见芝侯爵昏愦，便肆无忌惮起来，绛都的浮浪子弟尽成其入幕之宾。

    十几年间，她生下三个不知其父为谁的女儿。

    芝侯爵实施报复，是在死后。遗嘱中，他将全部庄园附庸留给前妻所生子女，令玛丽母女一文不名。

    从前玛丽结揽英豪，是为情欲，嗣后却是为生计。

    既然你生性爱冶荡，那就以冶荡为生吧。

    玛丽的情人之一珈伯爵，惑于她的美色，将一座小庄园借给她母女栖身。

    年华渐长，玛丽忧门庭冷落，设计令珈伯爵奸占了长女艾莲娜，自娼妇荣升为鸨母。珈伯爵死后，他的侄儿小珈伯爵不止继承了他的财产，也继承了他飬养的娼妓。

    艾莲娜未私奔前，小珈伯爵的目光，就已时常在艾洛漪丝身上停驻。

    十六岁的艾洛漪丝，亭亭玉立，皮肤苍白如牛奶。浅金色的头发映着深色衣袍，仿佛冬日清冷的日光。两颗眸子却是墨水蓝，蓝得近乎乌黑，深渊一样引人窥探。

    夜幕常令艾洛漪丝不安，既忧心自己的前途，也害怕母亲像对待艾莲娜那样，悄悄纵豺狼入女儿卧室。

    艾莲娜悄悄递信来，劝艾洛漪丝去投奔她。然而，艾洛漪丝对姊姊的信任并不比母亲多多少。

    长夜难寐时，连风撼窗的声音都惊心动魄。

    艾洛漪丝转侧间，忽然意识到，今夜无风，是人在推动铁窗。

    她坐起来，白日一次相遇浮上心头，隐隐有了猜测，轻声问：谁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