鲸鱼焦野记_(六)吃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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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(六)吃 (第2/2页)

有些怔愣,熟悉而又陌生地自我介绍:嗨,记得吗,李洛文,小时候我们一起去沙滩玩了,我妈的相册里还留着有你们以前的照片,用的是千禧年的柯达胶卷。

    于雪矜笑了笑:我记得,你当时在沙滩铲了一个城堡,我和小绮偷偷从你背后倒了一盆海水,城堡倒了,然后你一直在哭,我们两个被你闹得没有办法,又给你盖了一个。

    李洛文也笑,眼角有鱼尾纹,对。

    再点些吃的。

    刚刚公司还剩了些下午茶,跟我开会的人弄了一碟香肠和薯条,又吃了几块哈密瓜解腻。

    于书绮迷惘地张嘴:好吃吗。

    李洛文比她大几岁,想揉揉她脑袋,被她躲了过去,而他耸耸肩:没什么特别,公司的味道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仗着长辈的身份,他要问她学业如何,她懒得回答,拗不过于雪矜的眼神又陪他周旋了一番,他高高兴兴地说自己当年在哪里毕业,学的什么专业,目前在哪家公司工作,神神秘秘地说机密在身不能透露更多,打了个小哑谜,而后分别夹了两块肥牛,送到姐妹二人的碗里。

    于雪矜吃得脸都红,嘴巴仿佛要滴血,她快速地绕了两圈头发,扎在后脑勺处,亮堂的红灯穿过稀稀疏疏的空隙,仿若一颗朱砂,她听见李洛文问:叔叔阿姨现在怎么样了?

    挺好的。

    于书绮觉得每一顿饭都很无聊,每个话题都像放羊人驱赶羊群的旗子,她揉了揉被热气蒸得敏感的眼角,说吃饱了,想出去透气,掀开篓子拎上外套就往外跑。

    于书绮站在大灯笼下,车水马龙吹起她的发丝,一盒烟从包里落到掌心,烟身冷冷地黏在唇边,她含了含甘甜而泛涩的圆体,给江尹白打了个电话。那边接通以后,打火机的清脆声音也响起,她站在这里凝视黑夜里由人工制造的纤维物和钢筋体,他坐在长凳上看这座城市没有边界的湖。

    我们很无趣,连路灯都比我们有意思。谈话对象换成江尹白,于书绮便开始用这副口吻侃侃而谈。

    我这边有小狗。江尹白理了理围巾,挡住从窟窿一般的湖吹来的冷风。

    路灯下的小狗。于书绮已经把烟捏在指间,不停地在上面压印痕,说:我无法理解这群人定义的非主流小孩的具体图像,他们将旗子暴力地插入小孩们圈好的领地,慷慨激昂地宣布我们是非主流,他们是主流。

    这样想还是在给自己打标签作归类。

    我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。

    嗯。江尹白靠在长凳背,玩着手里的打火机,问:你吃了什么。

    土豆,肥牛,酥肉,冰粉你吃了什么。

    清蒸鱼,番茄炒蛋,乳鸽。

    很健康。

    穿过在寒气里互相依偎的冬日恋人们,于书绮在湖边找到江尹白,买了一盒香芋味的冰淇淋,撕开包装,望着黑漆漆的巨湖,毫不客气地挖一勺饭后甜食放嘴里。

    今日,江尹白被苏珊拉到小黑屋,她以模棱两可的态度左右他,手放在他肩上,借着老师的面具小鸟依人地耍赖皮,要他和于书绮认清自己是学生的身份,注重学业,少浪费心思在小情小爱上面。江尹白冷笑了一声,不明白这话怎么说得出口。出去以后,他差点撞倒迎面而来的考勤员,考勤员肩膀疼,控诉他看路不长眼,在本子上写下罪状,等待他接受惩罚。惩罚结束后,江尹白又被扯进家庭宴席,听阿叔们聊城市规划和商业计划,他的碟子躺着几根鱼刺和零碎的乳鸽骨头,有个亲戚的小孩找他解答数学题,他们离开了喧嚣之地。接着,他一个人来到这静谧的巨湖,吸烟,吹冷风,看路人遛狗。

    我的精神很麻木。有一天晚上我和蒋莓去吃烤肉,吃饱了,暴食后的吃饱,酱汁、烤焦的牛肉和五花肉、蒜油金针菇、炸鸡酥皮、豆腐汤全塞进了我的胃里,然后我走在路上,在满是树的小道,我颤着手指敲字,给姐姐发消息说,你最好过来揍我一顿,不然我要躺街上了,我感觉疯了的天峨扎堆掩住那个亮着的灯泡,钻得密密麻麻。那个时候我处于呆滞的状态,必须有人来刺激我,带我离开。蒋莓怀疑我有斯德哥尔摩症,我说没有,只是在一个峰值处动不了,心跳加速,想对着街大吼,内心十分狂躁,但身子是定的。夏天有太多事情发生,冬天我只想吃冰淇淋喝西瓜汁。

    江尹白望了她一眼,从侧面看,她的鼻子与颧骨相近,睫毛很长。

    现在呢。

    于书绮淡定地说:麻木,麻木的丧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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