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垂颈低瞅桂喜手腕戴的金镯子:“老太太赏的?龙凤倒雕缕的精致.......”又笑一声:“真是太阳打西边
出了!”
丫鬟秀琴不晓从哪里钻出来,搀着她的左手往屋里去,桂喜把窄窄袖口往下拽,遮挡住金璨璨的镯子。
许彦卿听身后窸窣脚步响,回首见桂喜来,不再是姑娘家一根乌油大辫,而松挽成了连环髻,前流海梳成燕眉式,也有
个通俗叫法儿为人字形。
他抬手伸至她额前拨弄,把流海一字齐盖在眉间,有些儿长,刺刺穿过浓睫毛,恰扫到瞪圆的黑目瞳,顿时泪汪汪的。
许彦卿嗓音低沉地笑起来:“回去记得拿剪子剪短些!”又折了只大红的菊花簪她鬓边,果然衬得颜面滴滴的娇。
桂喜莫名有种色欲熏心的感觉。
撇开视线暗扫过管事徐锦缠着白绑布的手掌,心里微动却没言语,她欠身朝许彦卿行个礼,带着尚生疏的丫鬟先自离
开。
许锦直待那身影模糊成团、许二爷收回视线后,才龇牙裂嘴表痛苦。
许彦卿淡看一眼:“不就划一道麽?!少年娇气难老成!”从袖笼里掏出吊子钱扔给他:“买些汤肉补补!”
爷你倒来试试看......许锦嘀咕着把钱揣进裤兜里,再取出封信笺递上:“京里姚管事遣人急送来的。”
许彦卿心底晓得那是甚麽,接过攥在手里捏了捏,朝书房方向大步去。
.....................
桂喜至晚间很早就洗漱歇在床上。
她用不惯电灯,赵妈从哪里倒腾来一根红蜡烛,取出攒盒里一瓣攒盘,滴些蜡油固住摆在外床梳妆台面。
隔房大老爷在嘶拉嘶拉扯着胡琴,没得章法。
她便隔着帐幔看那黄晃晃的一簇火光出神,半晌手搭进枕下取出汗巾裹的金镯子,拈起一环掂掂,再抠抠上面雕的游龙
戏凤。
忽儿闻得帘子外赵妈在和谁打招呼,是秦妈陪冯氏来见,听说她已经睡下了,冯氏歉着声:“大爷还在拉胡琴呢!”
又听秦妈关阖廊上窗户的吱扭声:“早时好好的还出日阳儿,这会天就变了,一场秋雨一场寒,瞧我整日里忙着,倒忘
记把自个冬袄拎出来晒晒。”
赵妈低笑:“你那冬袄红配绿俗气的很,南面儿不时兴这个,大奶奶人慈心善,你求她给你重添一身。”
说此话大奶奶应该已回房,桂喜竖耳正暗忖,胡琴声嘎然而止。
秦妈没接这茬,忽轻声问:“二姨奶奶怎这般早就困下........”
桂喜再难听清她们说甚麽,嘀嘀咕咕像极檐底停卧了几十只肥鸽子。
烛火噼啪炸起花子,赵妈嗓音有些紧张:“二老爷回来啦!怎没打把伞.....”
桂喜一骨碌坐起身,撩起半边帐帷挂上大银钩,恰许彦卿挑帘进来,穿着石青缂丝雁衔芦纹锦褂,肩膀处洇的鸦黑一
片。
“赵妈说你睡了。”许彦卿看她一眼,从橱里取出荼白里衣裤,又辄身往房外走。
“诶......” 桂喜到嘴的话才出口,那人已没了影子。
...........
许彦卿沐洗过再回房里,见桂喜捧着本书,凑近烛火前看得很认真。
他有些忍俊不禁,笑意浸染眉梢,上前抽掉她的书,把大棉巾塞进她手里:“看得懂麽?!替我把发擦干!”
在她腿前很自然地坐下,背身相对。
“里面有插画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