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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大造物 (第8/9页)

,当文明发展到不得不以自我解构来更新自身时,它往往会诉诸蛮荒的天性——性、暴力与食欲。”

    “那您将如何结束这个世界?”

    “我用不着结束它。”

    “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们结束他们自己。这不难理解:当所有人都拥有一只进入胃囊才能被打开的蚌,而他们又发现自己的蚌里没有珍珠时,他们会想尽办法把其他蚌一个个收集起来的。况且,神仙肉不失为龙肝凤髓:顺滑腥膻的酱汁、弹、软、柔韧的肉块、鲜香的髓和或脆生或酥软的骨!他们享用了一顿多可口的美餐——”

    “说到美餐,我们好像聊到了饭点?我对时间一向没什么概念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放下笔吧,你需要来点儿什么。这里的鱼子酱相当不错,伊比利亚火腿也十分鲜美。”

    “就来点儿您推荐的吧,希望我的钱包负荷得起。”

    “晚餐是免费的,不必担心。不过……我以为你会说,‘我的食欲负荷得起’,毕竟这两个故事不怎么怡人。”

    “故事是故事,生活是生活——唔,他们上餐还真快……还都是我爱吃的!哇!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好享受。第三个故事在晚饭后。”

    (5)

    “这是最后一个故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这是我创造的世界里……最有趣的一个。”

    “它很特别?”

    “对。在前两个故事中,时间停滞了,或者说是发生了某种扭曲。时间之河钝化为沙砾与泥浆的海洋,世界获生后的六日的生机囚禁于其中,奠定了赤潮的温床。制度的激变与思想的固守扞格不入,而人不能存活于夹缝与虚空。但在我们进入的这个世界内,时间俨如联结珠穆朗玛峰顶与马里亚纳海沟底的洪流。假如利用先前那个钟面的比喻,它就是那根疯狂的超出边缘的指针,高速划出无数个圆形,这些圆组成了一个球体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……我想我需要消化一下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不必去消化它,只需要明白,当某一事物——无论是抽象的还是实在的——打破了某一方面的极限,它会自发地寻觅一个全新的维度来安身立命,但那里没有规则,无序者终将消陨于无形,人们则不必去面对意义消解后的危倾。简而言之,这个世界的时间好比是球体的,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在为时间而不是自身存活,但他们意识不到这一点。他们每次呼吸、每次调整信号灯变灯的频率、每次生成一份稿件、每次用力咀嚼牛筋都在为时间加速,而他们的回报是更高的效率、对时间的更敏锐的感知力以及永恒的焦虑。他们不会为错失的友情感到悲伤,不会迷失于亲人的死亡,除却焦虑,他们的内心将是完美的积极色调……不,正因为焦虑,他们的其他感情才能够被定义为积极。”

    “但这没什么意思吧?如果时间是高速运行的,喜悦、感动与成就感也都是稍纵即逝的,他们甚至没空捕捉它……”

    “然后变成一群无暇思考的草履虫。比方说,就没人想过为什么这里的道路永远只能组成一个又一个十字,连弯角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呃,我好像……不,我想是我猜错了。还是接着您的话来说,没有弯角,无论是道路规划还是平移运动都更方便了?”

    “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,他们的潜意识拒斥圆形,圆——或者说时针的运行轨迹——间接地揭露了这个世界的本性。所以这个世界的钟都是方形的,指针也只能作水平和垂直运动;为了追赶每个仄秒,他们不仅改造了语音备忘录,使记录下的文字能直接公布于众,还发明了联通思维与生理机制的意识投影仪。这玩意儿相当、相当奇妙……只要打开它,那么,任何一个人进入一间毛胚房时都能看到他最钟爱的设计与布局,从玄关、家具到小摆件都面面俱到。他坐上光秃秃的床板,感觉却像是压上了一张King Size的水床。但这只是第一步。由于投影仪有如此妙用,他们设法藏起了累赘的肉体,让意识代替躯干行动。进入投影的世界之后,他们还可以用意识创造美食、汲取养料,这么做的好处是,当和前任女友或男友争吵时,他们泼来的鸡尾酒就不会弄脏你的衬衫……终有那么一天,他们会厌憎对话、遗忘言语,他们的思维能力还不如一条裤衩,至少它有三到四个洞,而必然有两条分支。久而久之,这个世界就会是另一个马孔多,但他们没空制作标签。”

    话到此处,他冲着我挥手,我眼前飞过一条冻豆腐般的胳膊;一片血腥玛丽色花瓣掉在水床的中心,我才发现他一直捧着我的花;床板是屎褐的,墙壁是屎褐的,他的微笑也是。

    “也就是说……这个故事,”我说,“是没有时间的。和前两个世界不同的是,这里没有自觉的英雄,也就无所谓开始。”

    “自觉的英雄。”他懒洋洋地说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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